不平行宇宙

「你能去洗個澡嗎，髒死了。」

這是黃瀨涼太開門之後見到青峰大輝聽到的第一句話。

「小青峰真冷淡，」黃瀨大搖大擺熟練的脫下鞋擺在玄關越過青峰走進客廳，很不客氣地就這麼橫倒在沙發上。「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看你那甚麼？Ｄ．Ｖ．Ｄ。」

看著黃瀨一頭被髮膠弄得油膩膩的髮、臉上還有沒卸乾淨的殘妝，一身衣服因為趕車看起來有些狼狽不整。

「叫你不用勉強趕過來你自己不聽。」青峰走進一旁臥室丟了幾件換洗衣物，上衣、四角褲、毛巾，催促著黃瀨快去浴室沖個澡吧，留這麼一個髒兮兮的人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黃瀨接過衣物乖乖地走去沖澡。青峰隨即坐上剛才黃瀨躺過的沙發。

其實他心裡很緊張，這是他第三次邀請黃瀨到他家坐。

第一次，出於毫無防備。

前些日子，青峰大輝與黃瀨涼太產生了某些情愫，該說是同一陣線談得來的戰友，他們偶爾偶爾會單獨約出來１ＯＮ１，隨即連結的是結束之後一起吃個晚飯再解散，再之後就變成提前約午餐再打球，再更之後就變成早餐吃完打球，午餐吃完再打球，打完球再吃晚餐。或者又變成會一起去看場電影的這種關係，順便再被黃瀨揪著去逛街。

青峰那時只是認為他跟黃瀨感情變好了，覺得自己原來也會交到感情好的朋友甚麼的。有天他經過一間ＤＶＤ出租店，店門口掛著張海報，是部前陣子熱門的恐怖片，他記得有次黃瀨在電影院門口看著海報不斷叫著這好可怕啊自己看著一定會吐得要死小青峰你絕對不能找我看這個不然我真跟你絕交啊。

然後他起了個壞念頭，就是打電話叫黃瀨隔天到自家去看電影，謊稱是之前他想看卻提前下檔的那部警匪片。

「哇，沒想到小青峰竟然還記得這些。」黃瀨拿起那片警匪片的封面殼子滿是興奮的表情看著。「我一直都好想看！」

看著黃瀨這麼開心的表情，青峰心裡有些心虛。「是啊，還不感謝我。」殊不知他已經將恐怖片光碟放入播放器，按下客廳燈光開關，整個空間就只剩螢幕藍色亮光，按下遙控器播放鍵，青峰同黃瀨一同坐在地上坐得特別近，他覺得他應該要挨緊黃瀨，畢竟這傢伙好像真的滿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不愧是猛鬼片，開場不到幾分鐘就開始嚇人，但青峰覺得此刻大力抱住自己的黃瀨更可怕。

「小！小青峰！！！！」高分貝的顫抖音比起在輸球之後的耍賴更有張力，青峰想黃瀨這傢伙還真是不管在哪裡都有無限潛力呢。

「好、好了啦。」他拍拍黃瀨的背，於心不忍的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摸到遙控器按下停止鍵，畫面又正好停在猛鬼的臉放大的那刻，血肉模糊溢滿電視機，他怕黃瀨看到了可能會整個人暈過去便馬上關掉螢幕。「你還好吧黃瀨。」

「嗚．．．嗚．．．」黃瀨把頭埋在青峰懷裡埋得緊緊的。深怕一個探頭就會看見甚麼不該看見的東西，尤其四周又漆黑一片，他真的很怕很怕。

除了微弱的噫嗚抽泣，黃瀨都沒再說甚麼話，只是一直頭低著，雙手也緊抓住青峰衣服，身體還有點發抖。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會這麼怕．．．」青峰知道自己做錯了，「我只是想嚇嚇你所以把片子調包．．．」

隨後黃瀨抬起頭，與青峰向下看著的視線相交，琥珀色的眼睛還有些泛淚與不甘。

真不會跟自己絕交吧？

「青峰大輝。」

聽見對方一喊自己全名，青峰內心驚嚇的程度絕對不亞於剛才的黃瀨。

黃瀨涼太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從哭喪著臉變得有點嚴肅。

「青峰大輝．．．．咳、咳、」清了清喉嚨，對著青峰的鼻頭伸出食指。「開玩笑的啦，我才不怕咧．．．哈哈哈你那是甚麼表情哈哈哈！！」

看著青峰如臨大敵將死的表情，黃瀨是笑得快要喘不過氣。

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的青峰還有件更棘手的問題，此刻笑倒在自己懷裡的黃瀨不斷磨蹭著單薄的衣料，因為空調而有些清冷的房間襯出兩人之間才有的溫度。

黃瀨總是溫暖的，即使是個陰晴不定的傢伙。

第二次出於忍耐不住。

上次他們還是看完了那部恐怖片，而那個其實根本不怕鬼片的黃瀨看得可比青峰投入了。他們挨緊的身子沒鬆開過，就這麼相依著看完。

其實青峰已經無心在電影上，他的心思全放在黃瀨與自己身體接觸的部位，被抱住的手臂，並坐緊貼著的上半身，微微側過頭還能聞到淡淡奶香，那是黃瀨身上特有的香味，舒服又甜膩。

令人上癮。

發覺自己對黃瀨似乎有了過分的情感，青峰有些無措。好幾天沒和對方聯絡，就連訊息也只是已讀不回或者簡單回覆。

「黃瀨涼太、黃瀨涼太、」張大五指，青峰趴躺在床上，依序拍下指頭落在床上來回，共喊了五聲黃瀨涼太的名字。

他好幾天沒見到黃瀨了，心情有些焦躁，卻也說不出到底從甚麼時候開始，又從甚麼時候不敢見到對方。沒有原因沒有理由，怎麼樣也想不透。

他看著落在前方衣櫃下的警匪片封面，又想到黃瀨當初看到這東西興奮的表情。整張臉揚起了大大的微笑、對著自己的笑，眼睛都給瞇成一條線了，特別好看。

於是他忍不住所謂矜持（雖然也不明白矜持甚麼），一股腦就打了通電話。

「小青峰這次又想幹甚麼啊。」雙手插著腰，黃瀨很是得意地坐在跟上次一樣的位置看著青峰把警匪動作片的光碟放入播放器。想到上次給那自大狂擺了一道他想到一次就笑一次。

只是沒想到青峰好像是惱羞成怒一樣的好幾天沒和自己碰面，現在又邀請自己過來估計是氣消了吧。

「這次我們好好的看這部片啦，再不看就要還回去出租店了。」

這次是特地隔開了一些距離，黃瀨一樣坐在地上，可青峰卻一屁股坐在後面的沙發上。見青峰的長腿擱在自己身邊，黃瀨有些不解的向上看，也沒多說甚麼，只是有點奇怪，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看錯，客廳燈暗下來他也只能隱約看見青峰尷尬的表情。

這部電影倒是沒自己想像中的好看。

黃瀨已經預知得到接下來的劇情，無非主角繼續衝鋒陷陣，然後前面背叛他的好朋友最後應該也會突然出現幫助他打擊犯人。真是出乎意料的無聊啊，網路上評價明明不錯的。

他下意識地往青峰的方向看，赫然發現青峰並沒有在看前方的螢幕．．．他在看著自己。

面對這有點窘迫的場面，兩個人都沒說點甚麼話，轟轟烈烈的爆破聲不斷的透過電影裡傳送出來。誰也沒避開眼神。

黃瀨吞了吞口水，一手扶著椅子坐上去，整個身子靠近青峰，把臉湊近。

「小青峰，你幹嘛不看電影看我。」

青峰知道他不該用這樣的眼神對待黃瀨，這樣帶有曖昧情意的眼神。但他就是禁不住，那金黃色又飄逸的髮頂，從上俯視下去可愛又透白的耳廓，專注於電影一眨一眨的睫毛。

劇情演到正精彩的飛車追逐了，猛烈的催油引擎還有輪胎摩擦路面聲響震盪整間屋子。

慢慢交疊的兩雙手變成緊握的姿勢，在黃瀨涼太壓住他的頭用碰那瓣薄柔的唇碰觸他的嘴唇之後，青峰大輝說──

「因為你比較好看。」

第三次，出於心照不宣。

出自於上次有些急促又尷尬的吻。兩個人之後又恢復了往常的聯絡熱度，甚至更頻繁。

這就是所謂的曖昧吧，青峰想。

聽著浴室裡稀哩嘩啦的潺潺水聲，黃瀨正在裡面沖澡。他要怎麼說他其實並不介意全身狼狽又髒兮兮的黃瀨涼太，那對自己來說又是另一種風情，只是覺得對方如果整理乾淨了應該會比較舒服一點。

「小青峰我洗好了。」伴隨浴室蒸氣，黃瀨用毛巾覆蓋在頭上走到客廳後方廚房的冰箱拿出一罐柳橙汁倒在杯子裡。

啊要論為什麼知道青峰家的冰箱裡有柳橙汁這件事，是他幾天前隨口聊天時提到的，說著啊如果小青峰家裡有柳橙汁啊牛奶香草冰淇淋甚麼的，恐怕會賴著不走喔。

只是他真沒想到青峰真的買了也好端端放冰箱了。

一邊喝著一邊看著走過來自己身邊的青峰，黃瀨放下杯子。

「小青峰你很狡猾。」他帶點調皮的笑意雙手環繞住青峰的腰，「冰箱放那麼多我喜歡的東西，不想我回家？」

與剛才的狼狽相比，現在的黃瀨多了純淨的味道，樸素的臉沒了光鮮亮麗的化學物質，青峰比較喜歡這樣。整身熱呼呼的就竄進自己懷抱、心裡。

他聞著黃瀨的耳窩與髮際連結處，有自己慣用的洗髮水味，細細親吻著，一邊說話。

「今天我最大，你知道的吧？」